看着眼前三四万的现金,李静从刚开始的不为所动渐渐变成了犹豫,最后转为答应。
尽管她明明感知到了危险,这可能是一条「不归路」,但是她却失去了拒绝的勇气。
(本文为虚构故事,或温暖,或阴暗,或无可奈何,总而言之,不过人性。)
1998 年我在洪楼开了属于自己的文身店。做了一年,到 1999 年,生意有了些起色,可以立住脚,实属不易。
而 1999 年可以说是我的一个转折点,发生了几件大事,不仅是关于文身店,还有一件关于我个人,这件事对我以后的人生态度,影响很大。
故事和雨有关。
刚巧,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外面天色阴沉,天气预报说有雨。
可直到下午的时候,雨才开始落下来。
雨刚落的时候,先是起风,一些燕子低空飞过,等燕子消失了,雷声和大雨就到了。
看着大雨,我知道文身店里是不会来什么客人了,就给徒弟们放了假。
他们嚷嚷着要出去玩,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最后决定吃饭喝酒唱 K。
计程车来的时候,他们询问了我的意见,我摆手表示不参与,随后计程车在大雨中绝尘而去。
其实年轻的时候,我也喜欢去 KTV,那时 KTV 刚开始流行,十分热闹,社会上的三教九流都去捧场,渐渐的成为鱼龙混杂之地,各种各样的暗中交易也随之进行。
那时我年轻气盛,常常出入,直到发生了一件事,开始对那个地方敬而远之。
这也是我心中的一个阴影,不曾主动提起,因为一提起我就会梦见,那个被肢解得七零八落的女孩。雨还在下,一只雨燕挂在高处,被淋得湿透。
一
1999 年八月的一个晚上,大雨倾盆,我准备关门歇业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闯进了店里。
女人被淋得湿透,头发和衣服都在往下滴水,脚下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我拿给她一条干毛巾,她接过后边拧头发边骂了几句外面的暴雨。
骂的什么我没有听清,但她脸上是乐呵的,熟练地说,煜哥,有烟吗。
这女人叫李静,名字很普通,可长相出众,身材也高挑,在附近的 KTV 工作,离我的店大概三条街的距离,她显然是跑着过来的。
因早年我在道上混过,接触过这些人,所以认识这个李静,并给她做过文身,毕竟文身还没有流行开的时候,大多数都是不良人群在文。我的文身技艺也是从这些人身上练出来的。
我和李静最开始从 KTV 认识,还要早几年,我经常和一些兄弟去喝酒唱 K,那天来陪酒的小姐,其中就有刚开始上班的李静。
她像个精致的瓷娃娃,站在灯光迷乱的包间内,和一群吆五和四的男人中,不知所措。
与刚来的女孩一样,李静显得稚嫩,动作僵硬,笑容也僵硬。敬酒的时候脸红得说不出话,磕磕巴巴蹦出几个字,旁人还没有听懂,她就一口把酒闷了。让那准备逗她的人兴致大失。
如果换作我们以外的另一波人,也许就会对这个年轻漂亮又傻傻的女孩打其他的主意,可我们都是老江湖,经历过大风大浪,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
于是大家放任她在包间里游离。她转来转去,被人搭理就一口把酒闷掉,然后憨笑,当时我想这小姑娘够倔的,也不知道是酒量可以还是在强撑。
后来证明她在强撑,转了几圈后,独自坐在沙发上,愣了一会神,紧接着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我正好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口混合物,就涌在了我的腿上。
当时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她更是脸色发白,哆哆嗦嗦说着对不起。
我才听出来,她口音不像本地人,但又听不出来是哪的。
后来负责小姐的「妈咪」闻讯赶到,上来就是两记耳光,啪啪,异常清脆,又刺耳。
「你是不是找死啊,知道这是谁吗?」
被妈咪训斥,她立刻低下头去。
随后妈咪让她跪下给我道歉,要是不道歉的话,就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一听说会被辞退,她急了,慌张要照做。我们于心不忍,最终劝解。
后来得知,她从南方一个小城出来打工,无一技之长,别人看她长得标致,就介绍她到 KTV 工作,她听说在 KTV 陪人喝酒就能拿许多钱,没多考虑。
那天之后,她打听到我,并找来地方谢我。
「煜哥,我普通话说不好,」她说,「谢谢你!」
说完朝我鞠了一个大躬,又塞给我一盒糕点,一盒上好的宫廷桃酥。
我因为不喜欢甜食,当时就随手把这盒桃酥搁在一旁了,以至于后来我看到大火的穿越剧,总会想如果可以穿越回当时,我打开了桃酥盒,会不会如蝴蝶效应般,将命运改写,李静就能活着了吧。
二
李静家在南方一处闭塞山村,父亲早亡,母亲右眼有疾,走路都是斜的,能和弟弟长大,全靠别人善心,所谓吃百家饭。成年后听说外出打工可以赚大钱,李静便毅然决定外出打工,走时看着家里摇摇欲坠的泥墙房暗自发誓,等赚钱回来,一定先翻座新房,弟弟也好结婚。
她告诉我从家里出来那天走了十几里山路,到县城,穿的布鞋被磨透了,露出脚底,踩在路上凉丝丝的,到买了车票,坐上火车后才用塑料布把脚给包起来。等下了火车,塑料布里铺满了一层血渍。所以导致她后来特别喜欢胶鞋,耐磨。
耐磨的还有性子,都是一路吃苦练的,得看人脸色,知道沉默。
她那些年没事就跑我这儿来,看我文身,或打个下手,有次她请我帮她也做个文身。
我问她文什么,她说就文个燕子吧,她小时候最喜欢和弟弟看天上的飞燕,觉得自由。
我便给她文了一只燕,在脖子下方,左边锁骨那里,正好穿衣可以露出,远远看去,就像她的心变成了燕子,飞翔着。
「煜哥,我可能今年年后,就不来了。」那天雨夜,她和我一支支抽着烟,看着店外的暴雨,突然说。我问她是否是钱赚够了,她说还差一点,我问她还差多少,她说还差几万,努努力,再接几单生意,到年底就差不多了。
我听完后沉默不语,因为她口中的生意,就是指皮肉生意。
那些年在 KTV 等娱乐场所工作的女孩,没有几个是干净的,或者说,想要在这些场所立足,没法子干净。一些女孩也乐意去做,因为来钱快,碰到出手阔绰的老板,也许就被包养了,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曾有一个家具厂的老板,就明确表示过要包养李静。李静不从,甚至惹毛了那人,造成不小的麻烦,也是从那时我才看清,李静不是个只认钱的女孩。
当时济南城两个老大,刘凯元和胡海相继陨落后,道上的格局和规矩被打破,一些登不了台的小混混开始活跃,但在严法之下,也只是敢小打小闹,欺负普通人罢了。
那家具厂的老板,找了一些小混混,天天堵在李静工作的 KTV 门口,搞得 KTV 没法正常经营,让李静成为众矢之的。
大家都认为李静要被辞退,不久后家具厂的老板却突然遭人绑了去。被谁绑去,又绑去了哪里,不知道,只知道过了两天才回来,回来时神情恍惚,脸上被人文了一只王八,从此变得老老实实,只做生意。脸上王八挂了一年,第二年才敢洗去。
也是从那以后,李静名声大噪,没人再敢提包养她的事,身价随之水涨船高。
「煜哥,当年那王八蛋是不是你绑的?」见我沉默她又问。
我撇着头,说:「你都问我多少次了,真不是我,我就是个普普通通遵纪守法的公民。」
说完她和我都笑了。外面的大雨,把门店玻璃冲得明净清亮。
「煜哥,你想让我留下吗?」她突然说,慢慢把头转过来。我看到她眼里有些闪动,我沉默着,手里的烟无声无息地燃着。「你喜欢我吗。」她又说,露出在 KTV 初见时的那种倔强的表情。
「我……」我卡住一般,脑内一片空白。后来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问自己,为什么说不出来呢,为什么就说不出来那个答案呢?我到底在顾忌什么?
我看到她的眼神渐渐从期待变成受伤,像一头迷失的小鹿,找不到了家。我心中焦急,嘴唇蠕动着,不停打着腹稿:你留下来吧,我可以借给你钱,不要再做那种生意了,好好生活……
可一字也吐不出来,话都到了嘴边,就怕说出来让她误会,她是个要强的人,最受不来别人一副怜悯样。最后,我决定就算惹她生气,也要说,我刚要发声,她却先开口了。
「哈哈,开玩笑呢,煜哥,你能配上更好的人,起码要比我干净!」她说,并大声笑,把烟掐了,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推开门,「走了。」
她一头钻进了外面的大雨之中,顷刻不见了身影。
我呆在原地,脸被刮进来的雨打湿,冰凉。几秒后,我拿着伞也冲进暴雨中。
在大雨中,迷迷蒙蒙,我追着李静的背影,见她去了 KTV 的方向。等我跑到那里,远远看到 KTV 门口停了一辆车,打着雨灯,车窗里一片黑暗,一个女人正好从 KTV 里出来,因为离得远,又加上大雨,视线受阻,我看不清,不确定是不是李静,但那身影有些熟悉。
我想上前,却见车门打开,走出一个人,撑开伞,顺势搂住了女人,两人背向我,似乎在谈些什么,又似乎在做一些亲密的动作,最后我看见女人仰头笑了笑,然后和男人回到车里,绝尘而去。
我看着他们消失在视野里,许久,才撑开手里那把唯一的,没有送出去的伞,亡羊补牢般,试图掩盖住自己的狼狈。
那场暴雨持续了一整夜。第二天我得了感冒,一周都没有去店里。再回到店里,一切如常,只是如同不言而喻的约好般,李静没有再出现。因为习惯了李静下班后总会来我店里坐一坐,所以她不出现之后,总觉得店里缺了什么,虽说安静了不少,却也有些落寞。
又过去一周,在我慢慢习惯后,快把这事忘掉时,突然报出一条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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