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留痕》：英国管家文化下的爱情悲剧

封易厚 · 发表于 2020-2-4 06:22:41

导读：《告别有情天》是上世纪90年代一部老片。影片改编自日裔英籍作家石黑一雄的小说《长日留痕》。这部电影先后斩获了八项奥斯卡提名和六项英国电影学院奖提名，堪称人们心目中的经典。

影片以上世纪30年代英国的贵族庄园为背景展开。史蒂文斯先生是达灵顿庄园的大管家，他一直秉持着管家的专业精神，一丝不苟打理着勋爵的一切事物。可是一天，这个庄园来了一位女管家基顿小姐，她聪明能干且善解人意，暗暗打动了大管家史蒂文斯的心。然而，作为一名“极度有原则”的英式贵族管家，史蒂文斯时时刻刻隐忍着自己的一切情感。最终在数次失望之后，基顿忍痛离去，赌气嫁与他人。

直到20年后，时代交替，旧物易主。当时的庄园主人已经更换为代表新时代的美国人刘易斯。史蒂文斯先生开始想弥补当初错过的这段感情。可惜，时光荏苒，一切都变了，二人的爱在心口难开，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部影片以一战到二战这段时间为背景，恰好是新旧观念迅速变迁的时代。所以，片中人物的爱情故事既是社会时代的悲剧，也是人物性格的悲剧。今天，我将就人物爱情这条主线解读造成史蒂文斯两次错事爱情的三大因素。悲剧的爱情总是令我们唏嘘不已，有所思有所感，在本文第四部分，我想结合本片的爱情悲剧谈谈我的几点思考。

时代因素：英国贵族文化背景下，管家的职业素养犹如枷锁，束缚了史蒂文斯的全部情感

《告别有情天》是以一个英国管家的角度展开的。要想更深入的理解影片中的爱情悲剧，就要先对“英国大管家”这个职业了解一二。

英国管家文化已经有着700年的历史了，凝结着最深刻的民族特色。英式管家是西方贵族高贵奢华的标志，他们可以称得上绅士中的绅士，每一位英国管家都有着极高的职业素养。作者黑石一雄在《长日将尽》一书中曾写道：

在很多时候，管家这个职业只存在于英格兰。当你想到一位好管家时，那几乎肯定就是一个英国人。

无论是《康顿庄园》还是《霍华德庄园》，英国管家那种一丝不苟与服从的职业精神似乎已经成为他们的一条铁则，深深刻在他们的心中。

在影片中，当了一辈子管家的老史蒂文斯在餐桌上给仆人们讲了一个故事：

勋爵们在印度开会，管家发现餐桌下有一只老虎，于是管家不动声色悄悄拿了枪，把老虎打死了。完全没有惊动客人。

这就是英国“管家之道”，无对于老史蒂文斯，到死都还在想着如何侍奉主人；对于史蒂文斯，更是将管家精神奉为圭臬。

影片前半部分就表达了达灵顿庄园中管家与佣人的日常，他们等级制度森严，规则繁琐，不允许仆人之间谈恋爱。在客人到访的时候，每个人都想备战一样，严阵以待。似乎在管家的心中只有侍奉主人才是他们的唯一。

这份工作要求他们服从，史蒂文斯以自己作为管家而感到无上荣耀，他一直坚定地秉持着“管家精神”，可是也正是对这份工作的信仰让他失去了作为人所有的情感。在他们心目中，无论是是世界大事还是个人情感统统都放在一边。

在影片中有这样一段，史蒂文斯的父亲病重，恰逢各国政要就“战争问题“进行谈判。面对重病的父亲，史蒂文斯只是匆匆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就把为父亲看病的医生叫走了，因为有一位贵客被鞋子磨破了脚需要医生看看，这比父亲的中风还要重要。

当基顿告诉他父亲离世，史蒂文斯只是说了句：”我走不开。我想父亲也希望看到我这样选择。”然后就继续回到工作了。

庄园的工作似乎永远也忙不完，史蒂文斯看着自己爱的人在房间里哭泣，明明内心煎熬，在门口犹疑，但推开门的一刻，却告诉基顿，厨房的壁橱需要安排人处理一下。这份隐忍看的让人内心压抑。

在我看来，史蒂文斯的一切行为都符合管家的信仰：处变不惊、克制情感、服从主人。然而，管家这份职业犹如枷锁一般，已经束缚了他们的全部情感，包括正常的亲情与爱情。他为自己画了一个圈，圈禁了自己的人生。管家们的世界观狭窄而偏执，这份职业让他们筑起高高的屏障。在他们的世界里，一个人只有尽职服务于他的雇主，才能算得上是心满意足。

无论是政客的唇枪舌战，还是父亲的死，爱人的离开，史蒂文斯懂不懂，痛不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管家这份职责使得他天塌下来也要不露声色。纵使自己有过不一样的看法与情感，管家的职业道德也让他们三缄其口。可是爱情终究需要的不是理智，当史蒂文斯选择了工作之后，注定也让他失去了爱的机会。

性格因素：自我克制的性格让史蒂文斯爱在心口难开，最终两次错失所爱

在这部影片中，安东尼·霍普金斯将一个刻板、内敛的英国传统绅士通过细微眼神表达地入木三分。

作为一个传统的管家，他做事一丝不苟，喜怒不形于色。对于感情尤其是对于爱情完全是自我克制的。所以他从来不招聘年轻漂亮的女佣，不是他不喜欢，而是他的自我禁欲与克制不容许他越雷池一步。

影片中，随着父亲的去世，史蒂文斯也有过脆弱。当主人勋爵得知两个德国女佣是犹太人的时候，便要求史蒂文斯赶走她们。其实这个地方也能体现出当时贵族的伪善。史蒂文斯内心也不愿意，但是却毫不犹豫执行了。而基顿却和他相反，表示如果赶走她们，我也会离开。

影片推进到这部分，在我看来，史蒂文斯已经爱上基顿，可是面对基顿要离开的言辞，他内心其实是不舍的。可是这份不舍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

你对这个庄园是不可或缺的。

这对于史蒂文斯来说，已经算是真情流露了。影片中有这样经典的一幕：两个人在房间抢一本史蒂文斯正在看的书，基顿将他逼到墙角，用力掰开他的手指，两个人的对视明明充满了爱意。

此时此刻，面对史蒂文斯无处安放的手，观众们心急如焚。可是这样的“真情流露”戛然而止。他在片刻之后便淡淡地说：

基顿小姐，这本爱情故事是我用来学习英文的，请不要打扰我的学习时间。

在我看来，面对心仪的女子用鲜花、用行动、用泪水都无法打开史蒂文斯的内心。面对一触即发的感情，他都能毫不留情地压制下去，他的这份克制已经近乎残忍。伤害了自己，也推开了爱他的人。

最后，基顿一气之下和本出去约会了，因为赌气，也因为内心的孤寂，基顿答应了本的求婚。当基顿告诉史蒂文斯自己将要辞职嫁给本的时候，史蒂文斯内心有过那么一刹那的迟疑，他甚至慌得摔了一瓶红酒。然而克制让他爱在心口难开，只能淡淡说一句：恭喜。

不得不承认，安东尼精湛的演技将史蒂文斯微微流露出的一丝感情表现的淋漓尽致。在举手投足、表情眼神与台词独白间把人物矛盾而又克制的内心刻画地丝丝入扣。

最后的最后，20年后的重逢，似乎是史蒂文斯发现了自己的遗憾，想要弥补，于是千里迢迢开车去找基顿。可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了，面对眼前的困难，史蒂文斯再次选择了退却。两人相顾无言，史蒂文斯最终也没能把爱说出口。

在我看来，明明史蒂文斯和基顿相互爱慕，男未婚女未嫁。可是为了所谓的信仰，史蒂文斯一次次错过了机会。第一次，面对基顿的离开，如果史蒂文斯能够说一句挽留，我想即便已经答应了本的求婚，她也会毅然选择留下。可是无论暗示还是明示，隐忍克制让他望而却步，眼睁睁看着爱人离开。

第二次机会，20年后，一切都变了，时代不同了，史蒂文斯明明可以解掉禁锢，去弥补当年的遗憾，即便困难重重，我想如果他能开口说爱，基顿也会奋不顾身选择陪他离开。然而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只能在遗憾中道别，看着他孤独的撑着雨伞，站在夜幕下，那种落寞让人不胜唏嘘。

社会现实因素：基顿对于爱情的追求最终败给社会现实

相较于史蒂文斯的刻板，影片中的基顿是一个鲜活的存在，有血有肉。当两个犹太人女仆被赶走的时候，她会义正言辞的站出来反对，甚至表示如果赶走她们，自己也会一起离开。可是，她没走，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懦弱的，离开庄园，自己无处可去。

这也是现实的无奈吧。在那个时代，纵使一个女性想要冲破束缚，去勇敢表达自己，可是那个社会没有给他们太多的资本。

在影片中，基顿爱上了大管家史蒂文斯，她也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爱意。所以，她勇敢去追求，她每天摘新鲜的花给史蒂文斯装点房间，她为他照顾病重即将离世的父亲，她在房间痛哭流涕，希望能打动对方紧闭的心门。

可是，无论如何，那个时代女性的悲哀就在于她们需要一个归宿，需要依靠，更需要家庭。所以，在屡次表达感情无果的情况下，基顿选择嫁给本。这种选择在她自己看来，都是一个错误，可她还是选择嫁了。对于女人来说，她们需要依靠需要爱，需要在脆弱时候有人安慰，家庭似乎是她们的必然选择，也是宿命。事实也证明她的婚姻的确是个错误，最终草草结婚只能是以分居离婚收场。

所以，命运给了他们第二次机会。20年后，庄园易主，基顿离婚。一切都合乎天时地利人和，基顿和史蒂文斯再次重逢了。可是就在节骨眼上，基顿的女儿凯瑟琳怀孕了。因此，这次基顿退缩了，她选择了重新接纳本，陪女儿在一起。

美好的爱情向往抵不过现实的强大，面对未来的不确定和眼下家庭的小幸福，基顿毫不犹疑的选择了留在女儿身边，享受天伦之乐。在我看来，基顿已经失去追求爱情的勇气，对于年过半百的基顿来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家庭的稳定已经超过了爱情的享受，更何况是一份不确定的感情。

基于史蒂文斯的爱情悲剧和错失爱情的原因谈谈本片带给我的几点思考

影片结尾，史蒂文斯站在滂沱大雨中，只能紧紧抓着基顿的手，说一些祝福的话语，看着巴士远去。他的落寞，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悲剧的爱情总是令我们唏嘘不已。反观现实，似乎面对爱情，我们也曾有过太多的无奈。

基于这个悲剧的爱情故事，我想谈谈这部经典影片带给我的现实思考和启发。

①追求爱情需要一份冲动，而不是过度的克制和隐忍

在影片中，对于基顿，我想史蒂文斯一直是爱着的。可是这份工作的荣耀让他把一切的欲望和情感都压在心底，渐渐形成了一种自我克制的性格。为了尽职尽责，他错过了太多，错过了与父亲的最后一面，错过了心头的爱人。

职业素养与过分克制将他牢牢锁在达灵顿庄园。面对基顿，即便知道是最后一次机会，他仍旧没能说出心中的情愫，最终只能回到庄园，孤寂一生。

反思我们的现实生活，有多少男女因为爱在心口难开，结果便错过了，这一错过往往就是终身遗憾。在工作乃至生活中，人更多需要理智、克制。可是爱情不同，往往需要一份冲动，把爱说出口，便是一段千古佳缘。反之，埋在心底只能是无尽的遗憾。

对于爱情，如果没有最开始的一份冲动，很多时候结局都是无疾而终。当你不断用理性思考的时候，就是把感情和其他放在一起衡量，计较得失利弊。想要的爱情往往需要心动和脑子一热的冲动。

②有些错误，没有机会弥补

20年后，达灵顿庄园易主，史蒂文斯收到了基顿的来信，在新主人刘易斯的鼓励下，他开始了一趟弥补遗憾的旅程。

在这趟旅程中，斯蒂文斯一幕幕回忆过去，他毕生追求”克制“和”规矩“，一直待在这座庄园，不仅错失了父亲的最后一面，错过了与女管家基顿的美好爱情，甚至错过了熙熙攘攘的纷杂世界。在路途中，他以为自己还有弥补缺憾的机会，所以告诉路人：

我曾经有过错误，现在正在弥补的路上。

可是他没想到时过境迁，基顿已经不再是当年勇敢追爱的女管家，她有了女儿，有了外孙，有了羁绊。面对这一切，史蒂文斯最终只能选择微笑祝福，默默离开。

面对离世的父亲，上天无法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重新见他最后一面；面对爱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执意追求爱情的女人，史蒂文斯也最终错过。有些遗憾，始终没有机会弥补。

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们有过太多错误的选择，有过太多的悔恨，看了影片，观众觉得斯蒂文斯过于克制，替他着急。可是轮到我们自己，出于种种原因的束缚，我们依然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对爱人脱口而出的伤害，结果爱人在一次次绝望中离开；对父母总想着来日方长，以后再尽孝道，结果子欲养而亲不在；对子女总希望给她们更好的物质生活而少了的陪伴，结果眨眼之间他们已经长大。等到我们觉得可惜的时候，往往已经没有机会弥补。

③新时代的女性要不断冲破家庭的束缚

看过影片，觉得在压抑的情感下，基顿小姐已经足够勇敢，能够争取自己的爱情，可她终究还是被现实打败了。

影片中有一对情侣查理和丽萨，在贵族庄园禁止恋爱的制度下，他们相爱了。于是丽萨决定和基顿坦白，基顿劝丽萨：

你们的爱情一定会以失望而结束，没有了前程和金钱，你会发现贫穷的生活很难。

面对丽萨的回答：

我们没有许多钱，但谁在乎呢?我们有彼此，这是每个人都需要的。

对比丽萨，基顿其实是怯懦的，这这也代表了基顿小姐的价值观，她需要爱情，但是更需要稳定的生活。所以，后来女儿凯瑟琳结怀孕之后，她就选择回归家庭，放弃了爱情。

其实，基顿小姐代表了新旧时代交替时期的女性，她们勇敢但不够独立。相较于爱情，她们更倾向于选择家庭生活。反观现实生活，有多少人为了各种原因，放弃了自我。女人的一生，想要的幸福太难了，为了父母选择嫁人生子；为了子女选择放弃工作；到老了还要为了带孙子而放弃老年生活。

作为女性，不断被家庭被社会所捆绑。作为新时代的女性，我们要做的是不断地强大自己，独立的存在，在面对家庭与自的选择时，能够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

结语：

影片的最后，一只白鸽飞入庄园的大厅，主人刘易斯和史蒂芬斯一起将它放飞。此刻，史蒂芬斯也陷入了沉思。镜头拉远，给我们展现了庄园的全貌，还是青翠如画。

我想影片《告别有情天》是想告诉我们，史蒂文斯终究没能如同白鸽一样，获得心灵的自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庄园依旧，但他只能追忆过往，生命中再没有亲情、爱情，只剩下无尽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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