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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心脑隐喻的系谱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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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市刀刀 发表于 2022-6-28 17:21:50 | 只看该作者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隐喻是当代西方修辞学的重要研究内容,是人们理解不同事物间的一种重要方式和手段。心脑问题是近年来神经科学哲学的关注重心和研究焦点,对心脑问题开展隐喻研究有助于凸显人们对大脑结构与功能的认识变化,揭示出人们对于心脑认识的叙事和解释。文章将心脑隐喻作为关注重点,以系谱学的研究方式分析和考察了不同历史时期的心脑认识,阐释了隐喻背后的概念叙事和解释过程。文章指出心脑隐喻的转换体现的是认识模式的转变,是认识程度的提高,是认知范式的进化。

隐喻是当代西方修辞学的重要研究内容,从亚里士多德开始隐喻就是人们理解不同事物间的一种重要方式和手段,隐喻的发展本身也经历了多个阶段,从早期的隐喻用于类比思想促进理解,进化为新旧隐喻的转换进而创造概念填补新旧概念的空白,也因此保罗·利科指出“隐喻不是化妆的胭脂,而是认识的工具,是明晰的东西而不是谜语”。
当代的科学哲学愈发重视和强调了隐喻的作用,至少部分原因可以追溯至历史主义科学哲学,常态科学与科学革命的说法以及与之类似的隐喻概念已然深度融入当今科学哲学研究中。通过隐喻进行推理俨然已经成为一种流行而时尚的思想工作,以至于罗蒂在《哲学和自然之镜》中讲到“决定着我们大部分人信念的是图画而非命题,是隐喻而非陈述”。
系谱学研究是福柯的重要研究方法,它放弃了对社会事件的连续性、同一性的宏大叙事方式,而是试图以一种微观的视角去审视那些原本被历史遗忘了的、不被人们所了解的话语。系谱学往往关注了微小的变化和概念,天然地契合了隐喻的研究,也因此通过对隐喻概念的系谱学研究,可以在一种独特的话语和叙事的意义上审视概念及其问题本身。

可能在人类有关隐喻的使用过程中,没有一个地方会像大脑和心灵一样更加适合使用令人心动的隐喻模式,也没有一个地方会像大脑和心灵一样频繁地出现各种隐喻的使用。古希腊人对水液压的利用技术形成了普纽玛的灵魂概念,演化为盖伦的四体液说的原型;文艺复兴时期机械钟概念则构成了拉美特利的《人是机器》一文的雏形。
在这一历史进程中随着对心脑问题的理解加深,隐喻的形式也在不断变化,从电报网络到继电路,从电磁阀到计算机,直至今日心脑隐喻仍在变换之中。由此来看,心脑隐喻的系谱学研究就成为一个重要而富有价值的工作:其一,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新视角去探查包括心脑问题在内的神经科学哲学的特征、概念、潜在内容;其二,它能够使得我们更加清晰地观察到心脑问题研究的范式转换。也因此,当我们试图深度探讨神经科学哲学时,从语言与思想上回顾心脑隐喻的变迁,并将隐喻的设置和变换视作心脑问题认识的深化与进步,就将成为一种重要而富有意义的研究。

心脑隐喻1:具身的灵魂与舵手隐喻




身体与灵魂,自始至终都是心脑隐喻的出发点和终结点,因此如何界定身体和灵魂的关系就成为包括心灵哲学在内西方哲学的核心问题。身体与心灵的二分法就衍化出了诸多二元对立:描述与规范、经验与先验等等。心脑的隐喻某种程度上就源自于此,神经科学的发展史试图描述出人是具身化的灵魂。灵魂似乎从一开始就居住在人体内,准确地说是居住在人脑内。万物有灵,而人尤以为甚。

(一)具身的灵魂

已经无法准确考证最早的人类灵魂观究竟来自什么时期或是什么年代,似乎从一开始当人类意识到了自身的独特存在之后,就开始自发素朴地将灵魂与身体切割开来,“灵魂负载于肉体、灵魂超越肉体”似乎成为东西方世界的共同的朴素观念。古希腊人德谟克利特直截了当地认为人与其他生命的不同在于人具有精神和灵魂,而灵魂就是人的理性部分。“灵魂和理性是同一样东西。灵魂是由最根本的、不可分的物体形成的,它由于它的精致和它的形状,是能动的。”构成灵魂的原子不同于其他原子,它极其活跃、精致和能动,广泛存在于人脑之中。

柏拉图则支持了灵魂的轮回学说,在柏拉图看来,认识就是回忆,是对心灵固有知识的回忆,而回忆则来自灵魂的轮回,灵魂先于肉体来自神的赐予,灵魂就被划分为三个部分:智慧位于脑内并控制着身体;情绪和情感的精神位于胸部和心脏;而欲望则存在于肝脏。灵魂不灭更成为柏拉图的灵魂标志假说。

与柏拉图不同,亚里士多德始终认为灵魂是独立于身体的实体,生物体的能力与灵魂无关与生物体自身相关。亚里士多德的灵魂观念很好地将人的灵魂与身体的关系表达出来,“生物在睡着的时候和醒的时候一样拥有灵魂,但拥有灵魂这一短语不同于拥有一辆汽车,它并不意味着实物与所有者间的所属关系”。很显然,亚里士多德从一开始就将身体与灵魂(心灵)两分,人的身体是身体,人的灵魂是灵魂,二者是独立的,灵魂尽管处于身体之中但并非身体的一部分。

中世纪的宗教哲学彻底地将人的灵魂学说固定下来,宗教哲学支持灵魂的无形,反对灵魂的度量,宣扬灵魂的不朽,而人的“原罪”与“救赎”的思想成为灵魂拯救的原始烙印,只有在虔诚的信仰中上帝的光照才会通透,真理也只有在不朽灵魂摆脱肉体之后才能最终被认识。这样的灵魂观念毫无疑问是神秘而宗教化的,但它强烈地宣誓了一种主张,即灵魂是具身的,人是具身的灵魂。人们只有在信奉上帝的观念下在上帝的拯救下,才能将灵魂从肉体的苦难中解脱出来。

对灵魂的承认和使用并没有随着文艺复兴的人文主义思想以及其后机械论思想的兴起而有所减弱,无论是胡克的机械自然观、还是笛卡尔的心脑二元论,灵魂观念始终以一种独立于身体的存在方式保留下来,人的喜怒哀乐、情感思维均被赋予为灵魂的功能,甚至在19世纪“脊灵”观念的出现又再一次复活了灵魂,以至于我们不得不承认灵魂研究某种意义上成为神经科学泛起的滥觞。

(二)舵手

“具身的灵魂”这一隐喻实际上还暗含着另一层意思,即就像“舵手”在控制着船一样,人是自我控制的。古希腊人精于航海,也因此习惯于将人生旅程视作船的航海之旅,生命的旅程代表了船,而具身的灵魂则是这艘船的主人,也就是船的舵手,它决定了船的目的地和命运,决定了生命的卓越或卑微,风光或平凡,因此具身的灵魂掌控了人的行为,决定了人的命运。也因此,有理由认为舵手隐喻就是具身的灵魂隐喻的延伸,控制就是存在的先决。
人具有灵魂和情感、意识、情绪等诸多心灵感受,但首先人必须是处于可控状态下的,控制自我就是每一个人的基本行为,而且这种控制是活泼的、生动的,是在各种社会语境下、在人际交往中完成的。现代心理学重视行为研究,弗洛伊德强调了对冲突的动力心理学研究,关注了控制与冲突,指出冲突就是一种失控,冲突无所不在它是一切行为产生的内部原因,而自我控制和超我的压抑之间的冲突就构成了冲突的主要形式。即便是在现代科学当中,人们也往往习惯在控制的视角下看待人与机器、身体与心灵的关系,以控制的视角去界定人与机器、身体与心灵的表征,溯其源头上述这些认识实际上都是对源自“具身的灵魂”的一种“舵手”叙事阐述。


心脑隐喻2:液压与机械的隐喻




随着生产方式的变革,对心脑关系的理解逐步物化为液压与机械的隐喻。心灵的液压隐喻始于前苏格拉底思想。在公元前5世纪,希波克拉底提出自己的医学体系:四体液说,这一医学体系事实上以早期水力模型为基础,借鉴了临实践和规律总结,也因此是有关“液压”隐喻的最初原型。而机械论的思想随着16-18世纪近代工业革命出现逐步扩张到了神经科学的领域中,人们开始用机械的视角来理解心灵和大脑的关系,以这一隐喻为根18世纪机械论哲学思想得以形成和延伸。

(一)液压

古罗马医生盖伦借鉴了希波克拉底的四体液说液压模型隐喻,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地扩大了液压隐喻的范围。首先,盖伦利用了“动物灵气”理论,认为这是一种在神经内流动的高度稀薄的液体。灵气融入血液通过静脉在人体全身流转。进入心脏则给全身以活力,进入大脑则使人有语言、记忆和思维的能力。其次,液压隐喻的解释阐述了为什么动物头颅离体之后心脏仍能像泵一样挤压血液,阐述了为什么脑也能像泵一样挤压脑室中的精神元气进入神经。液压隐喻就将水泵这一人们常用和便于理解的形式和工具引入血液和精神元气的解释中,很大程度上将实践与理论结合起来。最后,盖伦的医学体系对于液压隐喻的使用扩大到了液压平衡的理念之中,他一方面继承了四体液说,另一方面也扩大了四体液说的解释范围,认为人体监控主要通过体液平衡,体液平衡人体就健康,相反体液不平衡或破坏平衡就会导致生病,因此人体的治病过程就是一个从液压不平衡转换为液压平衡的过程。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液压与水力的隐喻事实上处于心灵和大脑的解释底层,构筑了一种将复杂的心脑关系简化为易于理解的生活机制的解释模式。

(二)机械

心脑的机械隐喻可能是迄今为止使用最为广泛、理解最为深刻的隐喻使用。公元13世纪托马斯·阿奎那就已经开始使用发条机制的比喻来解释动物的本能,但心脑的机械隐喻的第一次现代阐述应该归结于笛卡尔。笛卡尔认为动物是一种自动的机器,宇宙是一架庞大的机器,自然界是机械的自然界,因此植物界和动物界都是机械的,也因此他提出了著名的“动物是机器”的机械唯物论。
尽管笛卡尔看到了动物和人之间的差异,特别是人具有思想、情感和意志,但在他未曾发表的《论人》和《论胎儿的形成》中,心脑的机械隐喻叙事早已展开,他已经将人体看作是机器,身体内的脏器器官都被视为一种类似钟表中的发条、齿轮、弹簧,就像阿奎那早先使用一样,笛卡尔将我们自己的身体器官的功能视为自动装置内部的发条机制:在笛卡尔的《第一哲学沉思录》中心脑的机械隐喻就成为笛卡尔思考的出发原点和基点,“人的肉体是由骨骼、神经、筋肉、血管、血液和皮肤组成的一架机器一样,即使里边没有精神,也并不妨碍它跟现在完全一样的方式来动作,这时它不是由意志指导,因而也不是由精神协助,而仅仅是由它的各个器官的安排来动作”。

十七八世纪的哲学家们继承了笛卡尔的机械论思想,进一步扩大了机械与发条的隐喻思维。霍布斯就试图将思想的物理基础与头部的微小机械运动联系起来。他认为人的功能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基本生理功能,这一类功能与其他动物别无二致;另一类则是将人区别于动物的特殊功能。霍布斯认为第二类功能发生之前人体中将发生一种微小运动,他称为意向。霍布斯认为心灵就是意向或者说微小机械运动的物理结果,情绪、意志和欲望等心理状态可以被视为牛顿力学的物理学分支。
与之类似,英国哲学家大卫·哈特利(1749年)以一种机械物理的振动学说解释了人的心灵和情感。他认为所有的心理现象都是由大脑中的振动运动产生的。感觉是神经髓质物质的微小颗粒振动的结果,通过微妙的弹性以太有可能在固体的空隙和邻近区域中传递。快乐是适度的振动,疼痛是剧烈的振动,这些振动在大脑中形成了类似振动或“振动”的趋势,这些趋势就与“感觉”相对应并解释了人的情感和记忆。当然,最终将心脑的机械比喻推至极限要归结于法国哲学家拉美特利,他将人类的大脑和身体描绘为“一个缠绕自己弹簧的机器——在这个永恒运动的生命形象中……人是弹簧的组合,弹簧彼此相互激活”。


心脑隐喻3:电与光的隐喻




如果说心脑隐喻1和心脑隐喻2目前都已经为人们所认识和了解的话,那么心脑隐喻3更多地是以一种科学研究的方式形成对心脑的认识。19世纪末和20世纪中期的科学发现将生物电荷、离子学说、门控通道等科学发现引入心脑研究之中。如果说此前,人们对于心脑的认识尚可通过思考类比的方式模糊地进行理解的话,那么当神经科学逐步走向系统化和建制化之后,科学的隐喻模型的建立就将形成大脑工作模式的正确理解,也因此隐喻理解恰当其时的转换就成为一种必然,昭示出人们对心灵和大脑关系的认识获得了巨大的进步。

(一)生物电荷

生物电荷、电刺激、电位概念的出现是所有发现的前提和基础。人们用了将近一百年的时间才意识到生物电荷的产生是神经机制现象背后的原因所在,是导致刺激引发动作产生的原因所在。从最早期伽伐尼的动物电到马泰乌奇的电性质研究,再到之后杜布瓦-雷蒙的肌肉和神经的电流检测,最后到亥姆霍茨测出神经传导速度以及伯恩斯坦的膜假说,生物电荷理论的建立构成了电与光的隐喻的基础,支撑了人们对心脑关系的隐喻转换的信念体系。

(二)电报与电缆

1963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霍奇金和赫胥黎发现了动作电位的传输并创立了细胞膜的离子学说,在该理论中动作电位的传输就类似于电报电缆传输。霍奇金和赫胥黎使用了大西洋枪乌贼作为研究标本,后者体型巨大神经轴突直径有1毫米,正是一个理想的实验对象。
神经轴突可以被视为一个无限长的柱体,中心是导电核心,外面有膜包覆,和很多细胞一样,细胞膜内外充斥着钠、钾正离子和氯负离子等带电金属离子,这些离子借由细胞膜分隔开。霍奇金和赫胥黎以大西洋枪乌贼的巨大神经轴突为标本,在轴突之中从神经一端沿纤维的长轴方向植入一根直径约为100微米的测量电极,由于神经纤维直径达到了1000个微米,电极就对轴突的正常功能毫无影响。他们在实验中进行了测试展现了一个电信号在神经细胞中的变化。
当实验装置对轴突一端施加一个小的电刺激,那么轴突膜两侧的电位差会存在一个小的变化,但是很快就恢复原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当电刺激比较大并使得电位差从负70毫伏上升到负55毫伏以上时,钠离子通道突然打开,细胞膜外的钠离子将进入细胞内部,造成膜两侧电压差从负70毫伏急剧上升到正20毫伏。其后在一个很小的延迟后,钾离子通道也跟着打开,细胞内浓度很高的钾离子从通道内涌出,膜电位将迅速回落恢复为平衡态的负70毫伏。

由于电位下降,钠离子和钾离子通道相继关闭,膜电位开始恢复到初始的负70毫伏,轴突的这一段就恢复了平静,但是刚才的极化过程开始影响轴突下一段的电位变化,下一段上新的极化和复极化过程开始出现。这个过程实验人员可以通过示波器上观察到先正后负的尖锐电脉冲,也即动作电位(action potential)。
由此,电位波沿轴突不断向后传播直至轴突末端,就像是点燃的鞭炮一样,火星沿着导火线不断前进,实验的轴突中将会出现一个可观测到的前进波。通过反复实验和研究,霍奇金与赫胥黎发现生物体内电信号的传递就类似于电报电缆传递,都是由轴突始端的微小刺激造成的,当微小刺激达到激发动作电位的门槛值高度时离子通道就将打开闭合,进而产生动作电位传递那些携带信息的电信号。很快,霍奇金与赫胥黎在实验基础上提出了一套方程:

该方程是一套描述膜电位变化、离子通道电位传导和膜电流密度关系的二阶非线性微分方程,它的建立标志着电信号传递在神经膜电位研究中正式确立下来,也标志着以电和光为代表的心脑隐喻正式出现在人们对心脑关系的理解之中,成为一种时髦的真正科学意义上的表征和隐喻。


心脑隐喻4:自动机网络的隐喻




随着神经科学的发展以及神经元网络的出现,人们对心脑隐喻的认识逐步由单一的机械装置转变为一种自动机的网络,开始用“神经网络”“连接主义”以及“并行分布式处理”的专业术语取代传统的机械术语,利用人脑神经网络系统构建人工神经网络系统变得蔚然成风,自动机网络的心脑隐喻开始流行并推动了人工神经网络乃至人工智能领域的研究,通过对大脑神经机制的结构、功能和信息处理机制的借鉴,计算机科学建构了相类似的人工神经网络,建构了神经网络的数学模型,并逐步由实验室理论研究发展成为人工智能工程产业,这一切的背后事实上隐藏着自动机网络这一心脑隐喻的认识和深化。

(一)单个神经元

大脑的构成相对复杂,按照最基本构成单位来看,大约由个神经元组成。神经元是大脑处理信息的基本构成单位,其本质也是一种神经细胞,只是与其他细胞相比,其外形更加特殊,由细胞体、树突、轴突和突触组成,看上去就像是一颗枯树。从单个神经元的功能来看,树突、轴突、突触是神经元的重要组成,树突负责接受信息、轴突负责传递信息、轴突通过突触的相互作用进行信息的传递和交流。
1991年诺贝尔奖得主内尔(Erwin Neher)和萨克曼(Bert Sakmann)应用膜片钳技术发现了细胞膜存在着离子通道,他们记录到了细胞膜上离子通道的电流量,证实了离子通道的改变可影响细胞内外离子浓度,从而调节细胞的功能。简单地说就是离子通道的开放将产生离子流,进而生成正或负的电位。单个神经元通过树突与其他大量的神经元相连接,通过电位的变化一个神经元在电刺激下将被激活,进而向其他神经元传递电流激活其他神经元,从而实现神经元间信息的传递。

(二)人工神经网络

虽然每一个神经元功能单一类似于简单的机械自动机,但是当若干或无数的神经元彼此连接起来构成一个庞大的神经元网络之后,生物体就产生了更为高级和复杂的行为方式,神经元网络在功能上实现了整体大于各个部分之和,也因此拓展和深化“自动机网络”的隐喻模式就成为神经科学家与人工智能科学家的主要工作之一。类似于简单的或单体的自动机结合后演变为复杂的或网络的自动机系统一样,连接的多样化导致了行为方式的多样化,简单的神经元构成了复杂的脑神经网络。
据此我们可以根据神经网络连接的特性,给出神经网络的定义,“神经网络是由简单处理单元构成的大规模并行分布式处理器,天然地具有存储经验知识和使之可用的特性。神经网络在两个方面与大脑相似:
1.神经网络是通过学习过程从外界环境中获取知识的。
2.互联神经元的连接强度,即突触权值,用于存储获取的知识”。
为了模拟神经元的这一连接特性,人们由上述定义建构出人工神经网络,并试图模拟真实的大脑神经网络。

神经网络在处理信息方面具有如下特点:
1.信息存储的冗余性和容错性。信息的存储并没有统一“存放”于某一特定位置,相反信息以一种分散式的分布存储机制加以保存。这其中既可以在多个分布存储内容中实现信息一致以共同完成某一功能,从而实现存储的冗余性,也可以在单一神经元中存储不同的信息也就是实现了存储的容错性,这样的存储机制保证了当部分神经元受到损伤时,其记忆的信息仍将被承接不会丢失。“一个以硬件形式实现的神经网络具有天生的容错性,或者说具有鲁棒计算的能力,在这种意义上其性能在不利的运行条件下是逐渐下降的。比如,一个神经元或它的连接损坏了,存储模式的记忆性在质量上会被削弱。但是网络信息的分布特征,使网络严重恶化之前损坏是分散的。”
2.并行处理机制。从生物体的反应机制来看,单个神经元的处理机制较为简单、响应速度比较慢,但大脑神经网络在处理问题时、决策任务时更为便捷和迅速。原因就在于大脑在决策任务时会有亿万个神经元协同工作并行处理,这显然加快了处理的速度和效率。
3.信息的处理和存储合一。处理速度快的原因除去并行处理机制之外,还因为神经元既能够处理信息也能够存储信息。二合一的处理机制带来了处理速度的大幅提升,也提升了智能化的程度。很显然,自动机网络隐喻已然下沉到了当代脑科学和人工智能科学底层思维之中,它既是大脑神经元网络的模拟,也是人工神经网络的工程塑形,整体大于部分之和的隐喻思维推动了当代人工智能产业的工程化,由此自动机网络的隐喻在潜移默化之间演化为心脑认识的底层隐喻并不断地得到强化。


心脑隐喻5:计算的隐喻




将大脑类比为计算机、将大脑功能类比为计算可谓是目前最流行的心脑隐喻了,毕竟符号的操作、信息的表征以及形式规则概念的建立,这些计算机能做到的事情,人脑都可以做得到。也因此将大脑功能视为计算功能就存在着天然的理解基础:首先,计算机在数字“1”和“0”之间的二进制的建立确立了基本的逻辑关系,“1”表示开“0”表示关,这一点大脑同样可以做得。事实上人脑具有天然的二进制,当内外膜电压差到达了一个阈值之后,它们就会触发一个动作电位,离子通道的大门就会决定是打开还是关闭,钠离子和钾离子就会进入或者涌出,这就与计算机的逻辑基础二进制是一样的。

其次,计算机需要进行内存的调入和存储,信息通过合适的存储器得以存储,存储器是分级的其中既有高速缓存这样的临时存储区域,也有硬盘这样的永久存储区域。与之类似,大脑中对记忆的处理也有短时记忆以及长时记忆之分,大脑处理信息时同样需要调用记忆中的信息片段。
最后,计算隐喻的成立核心之一就在于语言,当下世界无论是人工智能还是计算机,能够正常运行的前提就是具备了合适的语言,计算程序的背后处理的就是语言,语言的编写就成为小到操作系统大到网络系统的核心和关键,硬件的连接和功能的实现全部基于语言来实现,而语言本就是大脑所擅长处理的基本能力,大脑有很多不同的脑区,其中一些脑区的主要功能就是语言处理,如果一个人不能参与到社会生活的语言交流中,就像是一台孤立的电脑没有联网一样。很显然,以脑功能机制为基础、以信息处理模式为对照,计算的隐喻就足以成为当下最流行也最成功的叙事方式。

有关将大脑与计算机对比联系的思想实际上在神经科学研究当中早有出处,20世纪30年代起计算神经科学就与人工智能研究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计算的大脑或者说“布尔逻辑”的大脑首先由麦卡鲁(Warren McChulloch)和皮茨(Walter Pitts)在1943年提出来的,麦卡鲁和皮茨认为神经活动嵌入了逻辑计算,他们的工作建立在神经元可以执行解释认知的逻辑计算的假设基础上,并使用了神经元发展出用于计算的逻辑门(Logic Gate)。
此后,冯诺依曼在《计算机与人脑》一书中进一步拓展了这一思想,一方面从逻辑另一方面从统计数学的视角,对计算机和人脑进行了富有成效的对比理解。1950年图灵在他的划时代的论文《机器能思考吗?》中从行为主义上进行了定义,他就此提出了“图灵测试”。以阿兰·图灵以及阿伦佐·丘奇为代表的研究人员形式化了数学计算理论,发展出了图灵机和丘奇-图灵论题。
事实上“图灵机”与其被看作是机器,倒不如视为思想模型,视为一种用来计算所有能想象得到的可计算函数。因为图灵机的核心概念在于它关注的是抽象的和形式的属性,而与它们的硬件实现条件无关,也因此人类的大脑其实就是一种图灵机,认知科学家甚至直接采纳了图灵机的隐喻,比如派利·夏恩就在他的《计算与认知》一书中明确指出了“计算隐喻”,并认为人类以及其他智能体实际上就是一种认知生灵、一种计算机器。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们有理由将神经计算定义为“一种针对可适应节点网络的研究,通过从任务实例中展开学习,并存储经验知识使其变得可用。如此一来,具有生命活力的大脑的神经网络就可以被置于神经计算的研究之中”。很显然,在这样一种直觉性的带有机械论的还原视角下,心灵就被看作是类计算的机器,心灵的计算就被看作是类机器的计算。

1956年随着著名的达特茅斯会议的结束,“AI”也就是“人工智能”术语得以出现,此后各个大学当中人工智能实验室层出不穷,心脑的计算隐喻就成为当下最时髦和流行的术语与口号,特别是随着近年来人工智能主题研究的火热,人工智能的认知主义和联结主义范式成为科学哲学家研究和反思的重点。“认知主义以符号处理为核心,以‘计算机隐喻’为根据,把人类思维看作计算机的符号操作过程。联结主义模拟神经系统的工作过程,提出认知是从大量单一处理单元的相互作用中产生的,神经元的单元及其联结的网络构成知识,联结的加权变化可说明认知活动过程。”
今天的认知科学和神经科学当中,人们已经开始自发地拥抱了心脑的计算隐喻,甚至当从自动机网络的隐喻过渡到计算的隐喻时,这一心脑隐喻的过渡发生的如此自然和毫无波澜,以至于心脑的计算隐喻不仅充斥在神经科学以及认知科学之中,甚至辐射到了传统上更加自洽的社会科学之中。比如,近年来兴起的市场行为预测理论、计算社会科学、计算神经经济学等,在这些社会科学中,计算性的思维和研究方法得以运用并拓展了相关领域的研究范围。


结束语




综上所述,心脑隐喻的使用和变化体现了人们认知能力的进步,这一进步并不仅仅是一种叙事方式的改变,也不完全是社会技术进步带来的视角转换和概念变迁,更多的是人们对包括自身在内的认识功能的深化以及具象思维的升华。
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当我们以一种系谱学的视野考察和探索心脑隐喻的不同表达和界定之时,我们会清晰地看到对心脑关系的认识蕴含着重要的价值和意义:首先,不同阶段的心脑隐喻的使用契合了不同时代的人们对大脑结构与功能的认识。从本质上来看,心灵和大脑的关系始终处于迷雾笼罩之下,无论是古代、中世纪、17世纪、18世纪抑或是21世纪的今天,对于这种关系究竟是什么以及大脑和心灵如何作用,人们所做的都不过是一种初步的猜想和解释。其次,即便是今天的神经科学也不足以完全解答神经科学哲学的核心问题。
今天的神经科学已经能够在更为基础的生理层面上分析具体的神经元行为机制以及神经元网络,包括运用更加先进的技术手段,使用类脑的神经系统计算模型,但所有这一切都不足以完全解答神经科学哲学的核心问题。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诉诸隐喻不失为回答心脑问题的一种合理方式,通过隐喻的使用,不同的概念类比事实上反映出人们对于心脑认识的叙事和解释变化。
最后,隐喻的转换背后更多地体现出的是人们的认识模式的转变,是认识程度的提高,是认知范式的革命,每一次隐喻概念的变迁都伴随着人们对人体自身了解的加深,伴随着科学的进步与技术的革新,其背后是世界的变化,是生产力的发展,是人们从原始世界向机械世界、电力世界和网络世界的跃迁。正是在这样一场宏大的叙事场景中,隐喻叙事牢固地折射出时代背景下人类对大脑功能和机制的理解,通过隐喻能够深刻把握神经科学哲学中的心脑认识的进步,通过隐喻能够准确理解当代新科学革命中心脑思维的价值。也许正如莱考夫和约翰逊在《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中所说的那样,隐喻是一个思维问题,不是语言问题,隐喻是概念性的,它是思维的方式和认知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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