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两名中国医疗器械公司高管在菲律宾被绑架撕票的案件，引发多方的关注，他们为什么要去菲律宾？又是如何一步步走进“狩猎者”的圈套，在支付高额赎金后却又为何被撕票，绑架的幕后主使又是什么人？案件扑朔迷离，那么这次绑架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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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惨案发生于6月24日，遇害两人分属不同的医疗器械公司，其中一人为中国公民夏某，39岁，中国某医疗器械上市公司国际营销总监。另一名美籍华人孙某，曾在某跨国医疗器械公司工作，负责冠脉支架业务，后来创业。
起初，夏某与孙某并不相识，5月14日，夏某和孙某飞到法国，参加欧洲介入心脏病学大会，在会后的中国参展商聚会上，夏某与孙某相识，孙某给夏某介绍了一个菲律宾的商人“李娜”，“李娜”称她的老板姓洪，是菲律宾著名的福建商人，靠医疗公司发展，又在小马科斯总统竞选期间提供了政治献金，因此得到了菲律宾政府投桃报李的采购合同。公司今年打算和马尼拉大中型公私立医院进行合作。
对孙某和夏某来说，能够拿到菲律宾政府的医疗器械采购权，这个诱惑确实不小。
中国社科院东南亚研究中心主任 许利平：
“销售高端医疗器械，需要政府的资源，她正是抓住了这个行业中的一些销售人员的软肋，所以她不断地向他们吹嘘她跟政府有关系，有人脉，能让产品进入菲律宾，他们也没有丝毫的防备。”
交流期间，“李娜”以公司的名义，向孙某出具了经营医疗器械的相关资质证书和全套商务邀请函，在这份邀请函中可以看到，“李娜”所在的医疗机构是一家名为MEDEV的公司，这的确是菲律宾境内实名认证的医疗机构。
知情人：
“一般来讲，厂家的产品一般都通过代理商卖给客户，所以这是一条比较正常的合作链条。他们在工作群里讨论了很长时间，包括产品的报价，产品类型等，做得天衣无缝，通常大家都不会去做过多的防备，只有极端怀疑才会核实真假。”
事情至此，一切正常，6月20日，孙某和夏某如约启程，出发前，孙某给秘书发了一张图片，内容是他和“李娜”的视频截图。
知情人：
“孙总在走之前把一些资料发给助理，我认为这个动作说明他是有所忌惮的。”
Part.
2
傍晚18点左右，飞机落地菲律宾马尼拉机场，此后，夏孙二人由谁接机，又送往哪里，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事，不得而知，但蹊跷的是，在二人落地不久后，孙某给妻子传送了一张接机司机的侧脸照片，也许，在那一时刻，孙某已经意识到了危险的降临。
6月20日晚间和21日上午，孙某和夏某的亲人和朋友多次联系二人，均未收到任何回复。
6月21日16时许，孙某的助理突然接到孙某的语音电话，电话中，孙某称自己输了几手牌，急需1500万元人民币，并强调22日下午5点前至少要凑齐500万，助理随即提出与孙某视频电话，但遭到了拒绝，助理很清楚，自己的老板从不打牌，这通电话凶多吉少，孙某很可能遭遇不测。与此同时，夏某的家人也接到了语音电话，同样的话术和剧本，内容如出一辙。
6月21日晚间，孙某家属再次接到电话，而电话另一边则换成了一个陌生人，在交涉中，孙家意识到，孙某遭到了绑架。19:00左右，孙家选择向中菲两国警方报警，并联系夏某家属共同商讨对策。
根据夏某家属回忆，绑匪是操着疑似福建口音的男子，交谈中，起初提出500万的赎金，当夏家人表示，可以一小时之内准备好后，绑匪又把金额提高到了2500万，并强调这些钱要转换成虚拟货币打入指定账户，绑匪口中的虚拟货币是泰达币，这是一种加密货币与美元挂钩，汇率为1:1。
中国公安部前国际刑警 王学军：
“加密货币被侦破，肯定是费时的。对绑匪来说肯定需要时间转移资金。”
经过几轮交涉，绑匪最终将夏某的赎金从2500万降为300万元，并承诺先付150万，会让家属远远看到人质，付完余下的钱，即可彻底放人。
中国公安部前国际刑警 王学军：
“他通常的做法是一张银行卡进账后，分成多家银行卡进行不断转换。最后变成小额，能在各地提现。一个绑架团伙，可能真的都是专家级的人员组合在一起的，把各方面做到最极致。”
在整个催款的过程中，绑匪不断发来虐待夏某的照片和语音，6月23日，上午7点23分，孙某也在通话求助时表示“先打20万就能喝上水了”，疑似遭到虐待。
这通电话结束，孙某便再无音讯。直到8个小时以后，下午3点13分，聊天记录显示，他发送了一条消息“妈，你能先打一些过来吗？”，没人知道这期间他遭遇了什么，至于这则信息是不是孙某亲自发送的也无从知晓。
知情人：
“不是语音了，直接是文字，我想可能人已经不在了，或者被打晕了。”
6月24日中午12点，这是绑匪要求家属交付赎金的最后节点，绑匪曾表达过 “到周一警察局就上班了，他们也该收摊了”，并承诺收到了钱一定会放人。
当天上午，夏某家属将300万元，分两次汇入绑匪指定的账户。但委托前去交涉的人并未赎回夏某。自此，孙某和夏某杳无音讯。
也就是在同一天，菲律宾警方宣布，在距离菲律宾马尼拉机场约400公里的南甘马磷省萨格奈镇的帕蒂蒂南村发现二人尸体，确认遇害。尸体上没有留下任何嫌疑人的DNA，因此警方怀疑是专业团伙作案。
中国社科院东南亚研究中心主任 许利平：
“原来的绑匪收到钱以后，还可以把人卖到赌场，或者电信诈骗场所，据说一个人头能卖20万。现在菲律宾打击网络赌博比较厉害，所以这个市场就变得很小了，绑匪没有第二次获利的机会了，就直接把他们杀人灭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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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两名受害者菲律宾被绑架虐待死亡事件，其始作俑者，核心人物“李娜”究竟是谁，真实身份又是什么、在绑架案中担任什么角色，都成了外界关注的焦点，寻找“李娜”，也成为案件侦破的重要突破口。
此前多家媒体报道“李娜”也参加了法国的欧洲心血管介入会议，在会上与两名被害人相识，但孙某妻子曾陪同他前去参会，她回忆称并未见过“李娜”。
知情人：
“肯定是在巴黎展会之前。我判断他认识‘李娜’时间不长。”
案发后，被“李娜”当作雄厚背景的菲律宾Medev医疗器材公司也出面澄清称，网上公布的那张邀请函和上面公司主席的签名都是假的。欧洲介入心脏病学大会主办方也回复，没有Li Na或Zona名字的人报名参会。假的公司邀请函、假的身份。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东南亚和大洋洲研究所副所长 骆永昆：
“这个案件里提到的虚假邀请函，各方都应该去加强监管。如果是菲律宾方面对这样的一些信息，包括移民局对外国人进出菲律宾关口的管控出现问题的话，那么困难是巨大的。”
7月5日，根据菲警方透露的信息，通过人像比对，确定了“李娜”和另一名男性嫌疑人的身份，两人均来自中国台湾地区，目前已经离开菲境内，两人此前多次参与绑架勒索，犯罪手法大致相同。
值得注意的是，与过去传统的杀猪盘针对底层人群不同，本次绑架案精心布置的骗局将目光瞄准了更高阶，更具有社会、财富地位的人群。经过包装后的“李娜”能够通过精准的话术和行业术语骗取两个资深的行业高管信任，不被识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需要足够的行业知识储备和背景调查，很显然，这是一个经过缜密策划的绑架案。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东南亚和大洋洲研究所副所长 骆永昆：
“这两位受害人应该是医疗行业经商非常资深的从业者了，他们能够信任像‘李娜’这样的经销商，犯罪嫌疑人的这种伪装也是到了一定的程度。所以它背后可能不仅仅是‘李娜’一个人在做这些事。”
中国公安部前国际刑警 王学军：
“因为低端没市场了，我们打击得太严重了，大家的警觉性更高了。所以现在他们的目标更精准更高端，哪怕花点心思。”
7月9日，菲律宾警方通报了案件的最新进展，表示已经掌握了涉嫌绑架并杀害中国公民案件中8名嫌疑人的姓名，他们之中有5名外籍人士，3名菲律宾人，其中包括在6月20日到机场的接机者。
中国社科院东南亚研究中心主任 许利平：
“可以看出菲律宾绑架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就是实施绑架的策划者是外籍人士，或者说很有可能是在境外操纵的，就给这一次案件的侦破带来了难度。”
Part.
4
7月8日，一位曾在菲律宾被绑架的受害人李先生回述了他的经历，值得一提的是，他经历的事件与本次被绑架案件颇为相似，早在2018年11月，李先生与同伴受微信好友徐某的邀请到菲律宾马尼拉考察项目，落地后徐某并没有现身，并告知李先生会有专门的车辆接他们去酒店，但当两人上车后，司机却没有开向目的地。
曾在菲律宾遭绑架的华人 李先生（化名）：
“在机场到酒店的车上，开到了很偏僻的地方，就拿出两把短短的手枪，顶到我们的脑门，后来他们把手铐拿出就把枪收起来了，给我们戴了头套，用两把尖刀顶着我们的胸，不让我们动，不要叫。我的鼻梁被打断了，后来在上海医院治疗。”
被绑匪团伙劫走期间，李先生遭遇了多次殴打和勒索。但幸运的是，最终，在家属分多笔支付200万元赎金后，两名受害人被释放回国。
近年来，针对华人的绑架案在菲律宾已经成为一条黑色产业链。
据《南华早报》报道，自去年1月以来记录的20起绑架案件中，大多数受害者都是中国人，其背后的原因众多，菲律宾悬殊的贫富差距、博彩业兴起培育的犯罪土壤、政府、警方与背后势力千丝万缕的关系以及中国随着经济发展被当地人贴上的“富人”标签等等。
中国社科院东南亚研究中心主任 许利平：
“菲律宾的绑架案是全产业链的分工协作的模式，非常专业，触角也很深。很多的绑匪都是通过当地的警察先去试探受害者能出多少钱，或者受害者家属是不是有钱，也就是说很多的绑匪犯罪集团，当地的警察也是深陷其中。其次，实施绑架的大部分是熟人，因为菲律宾贫富悬殊，司机、保姆的工作收入很低，所以他们可以成为绑匪的线人，非常可怕。”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东南亚和大洋洲研究所副所长 骆永昆：
“菲律宾从治安环境也好，从警察维护治安环境的能力也好，确实存在很多的问题。所以不论是长期在那驻扎的企业，还是短期交流访问的企业家，确实应该要高度注意人身安全，加强自身的保护，这是现在菲律宾经商的一个安全风险。”
这次两华人被撕票案尚未告破，它勾起了人们对类似案件的痛苦回忆，而同时在泰国又新发生了一起华人被绑命案，令华人在海外的安全更加被关注。盼真凶早落网，盼犯案链条早日被摧毁。
制片人：何冀宁
编辑：王津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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